原來這個帳號從頭到尾只有寫arrk

【宮梨】時差轉機

醫院系列,來襲!

總之這次獻上互懟醫院系列番外篇(?),十二月美好的開始(?)

感覺文章依舊很難寫嘿嘿...喔對了,日本(+9)跟德國(+1)之間的時差是八小時。

以下正文。




──打死她都不願意承認那件事。

臉頰填滿空氣,鼓脹狀似氣球,一戳就會大爆炸。

偏偏就有隻手不知好歹戳了那顆氣球。啊那是她自己的手指,不知好歹的一直是她自己。

她沒有爆炸,只是洩氣。

 

 

一大清早,報到處人滿為患。醫生、研究員、廠商代表等高知識份子之流搭乘新幹線從四面八方聚集,目的不為別的,就是衝著國內最大的醫學研討會而來,在工作人員引導下埋頭尋找自家名字的一席之地。

報到完畢,有人而且還為數不少,對大廳依依不捨。並非主持或主講者重量不夠,人們不搶前排搖滾區。而是角落一籠籠點心與茶水引人駐足,它們不是普通的茶點,而是有個好聽的名堂──茶敘。顧名思義,這裡是高知識份子吃美食交流學術的地方……大概嗯。

「哇!」

奶油餅、檸檬塔、格子餅、馬卡龍。

「哇哇!」

杯子蛋糕、年輪蛋糕、起司蛋糕、千層蛋糕。

「哇哇哇!」

巧克力、提拉米蘇、鄉村蘋果派、黑松露布朗尼。

「哇哇哇哇──太好了~竟然、竟然──有點心,以後都要來!」

角落一名學生初來乍到,連行李都不放就忙著對餐點探頭探腦。這時,肩膀被人拍了兩下,後方傳來一股低沉喝斥。

「欸同學,你在幹嘛!」

「啊不能吃嗎?」

她回過身,一看清楚說話的是一名白襯衫、黑西褲的工作人員,馬上重心往前給對方吃一拳。

「嘿這不是元氣君嘛~好久不見,你當工作人員喔?」

「呃呃、嗯……」

工作人員一手撐桌,另一手護住肚子。

「大學畢業之後,還以為你回老家當醫生去了。現在竟然在這邊裝模作樣嚇人,搞屁啊!」

工作人員的防護顯然沒用,肩膀又吃一巴掌。

「我、我也希望。經過一些事,所以又回來讀書……」

「喔對吼,好像有聽說!」

「拳頭還是那麼有份量,貪吃這一點也沒變……不愧是小宮老師的學生,你老闆有來吧?」

「沒,小宮老師沒來。」

「真假,我看見小宮老師跟其他老師在聊天啊。」

「哇──怎麼可能~我今天是逢田老師的小跟班欸,尼是見鬼了!」

小宮的學生趕緊嗑了一大口泡芙、馬卡龍、跟巧克力蛋糕。

「真的,在那邊樓梯間!」工作人員指著眼睛強調,「不管是正面、側面還是背面,方方面面都跟小宮老師有八成七像。」

「根據你提出的證據。長相在統計上沒有小於.05,不顯著沒辦法推翻H0。」

一手鏟起小蛋糕,小宮的學生另一手指著對方,真相永遠只有一個。

「你太天真了,跟這塊蛋糕一樣甜!我告訴尼,小宮老師不在日本五天了,柏林ing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,她不會提早回來給你們surprise?」

兩人堅持各自見解僵持不下,約定眼見為憑,一起去樓梯間確認真相。

他們注意到人群包圍的中心目標,公平起見視線一同由下往上揭示解答。先是階梯、高跟鞋、深藍波紋鬆緊帶寬褲、淺粉細條紋襯衫、大白袍、波浪捲。

一看清楚最重要的臉,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,噗──兩人紛紛大笑,人仰馬翻。

 

這笑聲太刺耳了吧?是哪裡敘舊嘛。

研討會就是這樣,意見交流碰撞很正常。逢田梨香子喜歡學術研討會的氛圍,扣除上台報告這種取得經費必要且現實之事。她可以帶學生增廣見聞,還能見平日忙碌而少見的老友,談一談研究創見或臨床發現,餓了就吃糕。計畫主持人晚宴又有激烈爭辯,從早到晚馬不停蹄,既深度又輕鬆能暫時忘卻煩惱。

本不想理會,但持續不斷的笑聲耳熟過頭了。

台階上的梨香子整整高了十五公分,其他教授無法阻擋她環視周遭一切。視力2.0輕易越過對面稀疏的光頭,遠遠就能看到小宮的學生,正使勁吃奶力氣彷彿要把人甩飛般揮手。

「komi、不……逢田老師好!」

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,這種莊重場合跟自己師傅一樣少根筋。

「噗──」梨香子掩護嘴巴,點頭打過招呼。

回到其他人話題之中。她的手不自覺搧風,懷疑室內空調開太高了。

「小宮老師、小宮老師──」遠方一名女士跑過來拍梨香子的手臂,「哇,抱歉。遠遠看還以為是小宮老師……原來是逢田老師,真的很抱歉!」

「沒、沒關係啦。有時就是這樣,我們常常一起出現,不小心認錯也很正常啦哈哈哈……」

梨香子挑高八字眉,擠出笑容。她縮小身子往一旁挪出較大的空間,適應討論圈擴大。

「小宮老師這次沒來,真可惜。」戴眼鏡、滿頭白髮的中年教授說,「雖然很可惜,不過不用煩惱聽誰報告,也是不錯吧~」

「明天我們還沒起床,有紗……啊不,小宮老師應該已經在天上飛了吧……」

梨香子出神凝望落地窗外的明媚。

「沒錯!每次逢田老師跟小宮老師您們都安排在同一時間,實在很難抉擇聽誰報告。」中年教授的話題由另一個較年輕的小夥子接續,「聽說這次是由逢田老師進行小宮老師的成果報告。兩種願望一次滿足,真是賺到了!」

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話題主角,梨香子她頓了一頓,視線左右位移,勉強露出笑容。

「喔喔嗯嗯……話說,小宮那個人……」梨香子提高嗓子,「那種工作狂搞研究飛天遁地,哪天飛到外太空失蹤都有可能啦,哈哈。」

「這樣,逢田老師您在這領域就沒對手,之後也會輕鬆奪取paper發表數排行榜第一位吧!」

「不能這麼說,正因為兩人競爭激烈,醫學界才有豐富又優質的paper啊!」

是啊對啊的附和此起彼落,所有人都跟著大笑。這時,工作人員舉牌的到處巡迴演出,終於在笑聲沉靜後飄入耳中。

「各位老師即將進入開幕式,麻煩請移駕至會場。」

聚集身邊的人三三兩兩離去,留下梨香子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。她查看有沒有任何新訊息──更精確地來說,是檢查她飛往德國的女友,老是被人念念不忘的小宮老師,有沒有傳來新訊息

 

“餐會結束了!”

哇吃到那麼晚。她瞥了一眼世界時鐘,柏林當地已經半夜了。

“嗯知道了,最後一天也別睡過頭。”

“了改~早設定每天八點響,快稱讚我<( ̄︶. ̄)>”

“喔好棒( ̄∇ ̄ノノ"パチパチパチ!!” 

“明天日本凌晨五點的飛機,晚上八點到喔ლ(╹◡.╹ლ)”

回來小心,下一段話語停在傳送鍵0.2公分距離外。

“吶梨香子……那麼多天不見,好寂寞。”

頓時,心跳咚地跳停一拍,接著像是要填補心跳的遲緩,心臟大力大力的撞擊鼓動,她一時間難以呼吸。

“離開那麼多天,是不是很寂寞啊/(=´x`=)\……想我了( ͡° ͜ʖ. ͡°)?一定有吧,嘿嘿~”

什麼鬼,還以為要說什麼。

“神經。”

梨香子彷彿看見有紗過分睜大眼睛的浮誇笑容,右手食指忍不住顫抖,一時間難以選到正確字詞,一來一往訊息的自然流動斷掉兩分鐘。

“水脽誰……窩我又不是尼你你你。我自己一個人也很好。尼咬要要……你要回來就回來,我才不管你!”

扔一張氣噗噗貼圖,接獲已讀卻未回。

「逢田老師,要輪到您致詞了。」

現場工作人員再度催促,梨香子再看一眼手機──沒有通知,這才乖乖上路。

「誰怕孤單又不是你,臭兔子、笨蛋有紗……笨蛋。」

又不是你,那聲音逐漸微小,直至無聲。

──打死她都不願意承認那件事。

臉頰填滿空氣,鼓脹狀似氣球,一戳就會大爆炸。

偏偏就有隻手不知好歹戳了那顆氣球。啊那是她自己的手指,不知好歹的一直是她自己。

她沒有爆炸,只是洩氣。

不遠處學生們的笑聲迴盪耳際,比原來更高亢、更刺耳了。

 

 

電力1%。小宮有紗不確定何時會斷電,逐漸喪失笑容,這種難堪處境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。

手刀奔回飯店往插座飛撲,依舊阻止不了手機直直往黑幕路上奔馳。

就算插著電,她也要隔三至五分鐘各種虐待開機鍵,然後畫面呢?無限停留在咬了一口的酪梨。

或許已經到了宣佈壽終正寢的一天。這幾週以降,多多少少預告種種跡象──明明充飽卻在出門三步內瞬間掉落七十,無預警發生靈異現象自動關機打不開,得設定鬧鐘讓它別鬧脾氣乖乖開機,儘管不是每次都奏效。

睡一覺,明天就會好了……大概、或許、應該、可能。反正已經跟梨香子報備了,沒問題。她閉上眼睛哄自己睡覺卻是輾轉反側,最後連滾帶爬跌下床抓住手機,依舊停在那顆被咬一口已經氧化發黃的酪梨,END。

有紗捏緊並舉高手機,但一想到梨香子的臉,又將之輕輕放在桌上。

維持跪著的姿勢挺直背脊,她雙手合十絞緊、低頭朝天祈禱,睜大眼睛跟它拜託拜託再拜託。

小宮老師這輩子幾乎從未如此低聲下氣。

「拜託手機大神保佑──阿門、阿彌陀佛、哈雷路亞、阿拉。」

隔天手機大神讀到她的祈願,如願在早晨復活進入待機畫面。但是不久之後事實證明這不過是迴光返照,滑開解鎖鍵當下急速掉電正式跟人間說再見。

她不放棄。起飛前使出行動電源持續掙扎,電都被可憐的吸光了,才勉強看到氣噗噗貼圖──昨天看到梨香子這消息還笑到不行,今天想笑,笑也笑不出來了。

「拜託拜託拜託,讓我打完就好。」

傳達不到。一送出立刻當機,顯示銜尾蛇般繞圈圈的討厭圖示,最後啪地螢幕陷入黑暗,她跟世界上所有人失聯了。

有一次也是這樣。當時梨香子腳步急促過來,有紗還以為是對方遲到了。

「有紗你欠揍喔,為什麼我叫你、你都沒聽到!」

「哪時候?」

「三十分鐘前。」梨香子說,「我有告訴你。」

「拜託你是說給誰聽啊……」

「手機。」

有紗一聽,掏出手機按按按,一片黑屏。

「欸哪時關機的,我明明充飽了……」

「啊最近不是又掉電又關機,狀況一堆?你這手機該換了。」梨香子追問,「有備份嗎?」

「別這樣,它跟認識你的時間一樣長。」有紗猛地搖頭,縮著身子保護手機,「有歸有……但是除了電力問題,它還是好好的,再等等啦。」

「那不就至少五年了……能用那麼久也是奇蹟呢。」梨香子扳動手指,「遲早得換掉,幹嘛現在不換?」

「……久了,就會有感情嘛。」

這就是自作自受吧?說再多都是藉口罷了,

梨香子不是早勸她換手機嗎?但有紗就想試試,她撫摸那張換了又換、不知道第幾輪的玻璃貼,試手機能堅持的極限直到最後一刻,壞到不能再壞為止。

現在晚上九點,日本凌晨五點……反正已經報備好了,沒問題。

昨天沒怎麼睡,今天也忙碌一天,閉上眼睛睡回籠覺吧。她戴上蒸氣眼罩跟口罩為長程飛行養精蓄銳。

過了幾秒鐘,她又忍不住開機看看動靜,依舊沒有反應。有紗說服自己冷靜,試試安靜也好……只是她的安靜,讓身旁的人不靜。

 

 

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呢?意識到自己講錯話。

每次都是這樣,明明告訴自己要冷靜,還是會一時衝動挖坑給自己跳,等做了才後悔。

「啊啊,笨蛋!」梨香子抱住頭,「逢田梨香子你怎麼那麼蠢!」

「對啊,笨蛋!」

一個女人就像打美式足球把梨香子撞飛,可憐的梨香子就像柏青哥飛了出去,在地上翻滾兩圈。

「你這笨女兒,啊又張開眼睛睡著囉?這麼遲鈍。快,把手伸出來。」

「媽媽你幹嘛啦,我才沒有睡。」

梨香子聽話把手伸出去,握住母親的手正要站起,一陣劇痛從右手喚醒。

「──痛痛痛痛痛!」

「還知道痛喔,你是恐龍嗎?在那邊傻不愣登發呆,還以為你腦袋被熱傳導燙熟變蠢了。」

母親捏著梨香子發紅的掌心沖水,「我不過就想吃個漢堡肉,你的肉就算了吧。真是傻孩子,笨!」

哎呀,呆傻笨蠢一家人全跑出來。

「什麼啦……人家也是有讀過書的好嘛,一直說人家什麼笨蛋,說人家笨蛋的才是笨蛋啦。」

「啊啊對啦,養你這麼大送你去醫學院當醫生,現在竟然想不開,打算當烤肉?」

「媽媽你到十五歲就沒養過我了……我是領獎學金跳級讀書的。」

「對啊,反正我才不管你在外面是教授還醫生,啥咪大咖小咖寶咖咖。」

對啊啥,你根本沒聽人講話吧?

「連自己都照顧不好,怎麼有病人三天兩頭都來找你動手術?」

這……倒是無話可說。

「參加什麼研討會當召集人,現在又自己不知道在那邊著急什麼……搞什麼鬼嘛,我沒辦法把晚餐交給精神恍惚的人,不想手爛掉就馬上去休息。快滾!」

母親佔上風,搶過鍋鏟接續晚餐工作,梨香子則被趕到餐桌角落。

通知已經幾小時沒響了。正確來說有訊息,只是有紗沒有半分消息──已經一天沒回覆了,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?

現在通訊軟體真方便,隨時隨地有網路就能聯絡得到人,但是,只要一失聯就患上恐慌症。

「唉……」

畫面依舊是那張氣噗噗貼圖,還有自己的氣話。

──誰……我又不是你。我自己一個人也很好。你要回來就回來,我才不管你!

為什麼要說那種話?儘管有紗一臉嚴肅,看起來總是很生氣的樣子,但是人意外的……很溫柔,不是嗎?

「有紗……」

還活著嗎?她想,送出訊息立刻關掉畫面,整個人埋進手臂裡不再抬頭。

真的生氣了吧。

「你這傻女兒。」梨香子母親搖搖頭,「只有你的surprise不在,才會記得來找你老媽。」

「surprise是啥?」

最怕空氣突然安靜。

「sur、surprise是啥?」

噗哧──梨香子笑到停不下來,「right吧。媽媽,你這樣說你在海外待過,沒人會信啦!」

「對啦,我我我、我知道啦,我只是看你臉色很差──亂亂亂、亂說的,逗你笑啊,你看效果很好吧!」梨香子母親說:「嘛……對對、對你來說,有紗那孩子不是驚喜嗎?說、說是對的人也OK啦!」

「是是是,大大您說得都對。」

「咳咳……反反、反正啊!」梨香子母親高亢的嗓音稍微降低,「你……想她嗎?」

「哪哪、哪有,媽媽你在說什麼啊。有紗那傢伙我才不在乎,她什麼時候回來我、我才不管!……才不管呢。」

「但是……我可沒說是有紗喔?」

那份動搖看在眼裡,梨香子母親了然於胸,自己孩子的硬脾氣,或許是遺傳、也許也是過去的環境使然,又可能以上皆是。

「太過分了吧媽媽,竟然設計我……」

「這是當然,女兒是天才,鏘──鏘鏘鏘!母親自然也是天才。」

「什麼鬼,還鏘──咧~你在囂張什麼啦!」

正要反駁叉腰得意的母親,剎那間梨香子的視線只剩下後方檯燈──母親抱住她,身上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。

「……我們已經不在美國了,所以已經不需要了喔……假裝堅強。」

「媽媽,我……」

「別說了,快去吧快去吧。」母親瞥了眼時鐘,驅趕梨香子出門,「現在去時間也差不多,待在這裡也是搞得我心神不寧,去去去。」

梨香子指向餐桌,「那晚餐……」

「還想什麼晚餐啊,我常常自己一個人吃也習慣了,要去就快去!」

「嗯……下次回來,在一起吃吧。」

「快去啦……傻孩子。」

看著梨香子出門的背影,梨香子的母親叉腰,開始煩惱滿桌大餐她得吃幾天了。

 

一出門天色灰濛濛的快下雨,梨香子飛快跳上腳踏車往車站揚長而去。街景朝後方奔馳,雨水與臉頰擦肩而過,歐式地磚鋪設的人行道正上上下下。

避開下班洶湧人潮抄小路,輪胎飛濺尚未落地的水花融入陰影,天色漸黑,雨勢越大,視線逐漸模糊不清。

驀地,一個人從巷口冒出,梨香子閃避不及下意識壓住前煞,吱──腳踏車在摩擦力阻擋下向前甩。

「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──」

梨香子整個人凌空飛起,前空翻一圈,落地之後右腳失速打滑持續向前盜壘,碰──垃圾桶漂亮全倒。

烏雲映入眼簾濃淡不清的色彩,雨變大了,針尖般的毛毛細雨化成了滂沱大雨,刺痛著肌膚。

──好想把你丟掉……打包起來丟進垃圾桶。

曾責罵過有紗的話語迴盪耳際揮之不去,這就是報應吧?梨香子大字形躺在地上,分不清楚打在身上的雨水,究竟是溫熱的還是冰冷的。

 

 

隔了一座海,海的另一端就是日本,她的故鄉。

這麼說不大對。有紗出神凝望牆壁的海洋掛畫,腳踩沖水閥,清洗她的思緒。

轉機處至少還隔了一座朝鮮半島。等她再度抬頭,悲劇就這麼發生了。撲通一聲,下巴夾緊的手機掉進馬桶。

「嗚欸欸欸欸──」

幸好她手速快、手機重,水流也減緩,以上三點是救回手機後不幸中的大幸。

有紗控制不住臉部肌肉,廁所門一開就嚇到經過的遊客。她走到洗手台清洗手機──酪梨牌不防水,五年之前沒有裝配那種技術。但她還是要做──掉到馬桶,為了安心放心,拿去沖水洗洗才踏實,如果可以用清潔劑洗乾淨或許會更香。

濕紙巾與面紙雙管齊下,清洗亮麗如新……大概,徹底沒救了。手機變雞肋,不能開機又掉進馬桶。不過就是想傳一封訊息有那麼難嗎?

她一頭去撞前座椅背。

尚未被前面客人抗議,她就想到前座隔太遠,但身體跟不上思考,只能連忙抓緊扶手。不但沒撞到頭還差點摔下椅子,更慘的是手機放桌上也被拋飛,在地上翻滾翻滾在翻滾才停止。

「客人,您沒事嗎?」

「嗯沒。」

也太慘。隨口應付空服員,有紗把東西撿起來默默坐回原位。

說時遲那時快,手機螢幕竟然亮了,靈異現象發生中。

「嗚欸欸欸欸──」

「客人您真的沒事嗎?」

她發現靈異現象真面目是每次鬧鐘煩死人不償命的morning call,手機還停留在德國的時間,那邊是早上八點。

「當然沒事!這是奇蹟啊,It's a miracle──」

她一伸出手,馬上浮現另一個念頭。

「啊。」

儘管手機復活值得高興,但又有第二個問題──她該怎麼聯絡梨香子?

「怎、怎麼了嗎?」

「……請問……嗯就是,有沒有網路……可以、嗯……用?」

語畢,有紗視線移往窗外灰濛濛的雲朵。空服員則沉住氣從座椅上抽出一枚板子展示,一舉一動間表現她的專業跟沉穩。

「當然……有啊,我們有計量跟計時方案,請問您要哪一種呢?」

二話不說,有紗信用卡用力刷下去,在不確定下次掛機的時間下,迅速連進梨香子的聊天室。

“還活著嗎?”

當然啊。才一天,體感時間彷彿好幾年了,許久沒見的訊息讓有紗眼眶熱了起來。

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?」

 

 

什麼時候,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?

逢田梨香子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需要群體生活的人,可以一個人過得很好。直到遇到小宮有紗──那無時無刻找機會,想盡辦法懟自己的剋星。

不按牌理出牌,騙人家去跑步結果是買咖啡,不給人家發薪水在聯誼中揮霍,禁止人家之後又自己參加然後告白什麼的,那種行事邏輯根本就是外星人。

可是梨香子她偏偏就喜歡這隻外星人,然而這隻外星人……或許已經討厭自己了。

──吶梨香子……那麼多天不見,好寂寞。

真希望像她一樣坦率。

──誰……我又不是你。自己一個人也很好。你要回來就回來,我才不管你!

「說什麼不在乎,逢田さん,你就老實承認是會死嗎?你就是一個怕孤單的人!」

雨滴滴答答無情落下,梨香子舉高手臂掩護眼前所見的一切。

「……有紗。」

叮咚,手機響起來了。

「誰啦?」

沒有心情搭理,但她還是查看預覽框。

“復活ε٩(๑> ₃ .<)۶з!”

“抱歉。手機壞惹,剛修好。不確定什麼時候不行,如果我又失蹤了也別擔心。”

“正在二萬公尺高空中,第一次知道飛機可以用網路,聽說是外太空的衛星訊號。”

 “梨香子等偶回家(ฅ´ω.`ฅ),I'll come back!”

觸碰著螢幕,連環放送的訊息來自朝思暮想的外星人。她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觸碰著那些話語,接著擦乾臉頰的兩行溫熱再度站起來。

 

 

走路變成快走都感覺還不夠快,最後她乾脆撩起裙襬跑起來,恨不得能直接飛回家門。

接機大廳的指示牌逐漸接近,有紗遠遠就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坐在椅子上左顧右盼,偶爾低頭翻翻手機內容。

物理距離不到幾公尺,她止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,厚重行李箱的重量也變得輕如鴻毛。

腳程逐漸慢下,她搓了搓鼻頭,改變策略調整呼吸,努力抑制肩膀起伏,盡量維持音調平穩。

「嗨梨香子,抱歉,久、等了。等很久嗎?」

「嗯嗯~沒有,我才剛到──」

梨香子優雅地端正坐姿,嘴角輕揚、熟練展現上排八顆牙齒──完美微笑,然後一秒鐘內瞬間崩塌。

「……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?」

眼角濕潤,不再說話。梨香子噘起嘴、鼓脹臉頰,縮緊身子,標誌性的八字眉糾結萬千。抬眼給人一陣漫長的無聲抗議──溫順鬱悶又委屈巴巴,讓人忍不住想戳弄。

有紗並肩坐在梨香子身邊,第一件事就是不假思索直接戳過去。

「肚子餓了?」

「才沒!……才沒、沒有……我又不是……」猛地搖頭,梨香子摩擦雙手,勉強擠出一個笑容。「不是啦,我不是肚子餓。」

「那是……?」

梨香子上半身往後傾斜想躲開有紗魔爪再次來襲,這次卻躲不開──或許是她選擇不再逃避了。

那根纖長指尖逐步進逼,就在那雙手觸碰到臉頰時,她深深體會到一股令人揪心的溫柔與寬厚,待她意識過來已經熱淚盈眶了。

怎麼?有紗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麼,鼻尖撲來那熟悉的,屬於梨香子的味道。

「……我很想你。」

 

完。

後續

评论 ( 3 )
热度 ( 64 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Dr.彭德 | Powered by LOFTER